家长难免是要给孩子压力的。 我对小年的寄望就是:你将来做什么都可以,但我希望你找到人生的梦想,做自己喜欢的事。赚多少钱啥的,不是大事儿。 结果小年因此有很大压力,因为她说:我找不到人生梦想,没有自己喜欢的事。 大家都怪我,说:你的经历太个人化了,你不能用你的标准来想象其他人。绝大多数人,都是没有梦想的。 我于是思考了一下,完整地把我的“梦想”经历给小年讲了一遍。
我说: 我小时候说要当个作家,其实主要是虚荣心的驱使。 我也不知道作家是干嘛的,但我知道当我这么说,就会收获所有人的赞美,大家都觉得我是要当大人物的。 这太让我沾沾自喜,更加抱紧我的作家梦不放。 ——顺带说一声,我很多观念与其他人不同,比如我会觉得虚荣心是一种接近美德的东西。人非得先有虚荣心,才能上进。吹牛不是大事儿,可能是好事。把牛圆上了,就是真牛人。 当然了,客观来说,我是有对文字的敏感的,我很早就看小说,有意识地背诗,小学五年级的暑假,我闲极无聊,抄《红楼梦》。 但是呢,有如此敏感的人是很多很多的,有人对音乐敏感,有人对色彩敏感,有人对气味敏感,都是才华的影子,但未必意味着什么。
到上初中,我开始写武侠小说,全班全年级全校传抄。 这里面,既有模糊的对表达的追求,也有初萌的情欲——是呀,我也写过耽美的,当然,仍然有虚荣心的影响。 本质上,这和在笔记本上画仙女,没什么区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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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这么稀里糊涂长大。 大学期间,在我印象中,我啥正经事儿也没干——搞文学社、办报纸,都无疾而终。 参加过校报的记者团、校广播站,也就是跟着大家混。 出于文青的虚荣心,我当然是看过很多名著的——纯粹打卡,看了跟没看一样。 我实实在在,是看了很多言情小说的。 甚至,我搬着字典,看了很多英文的色情小说,极大地娱乐了我的青春期。 但这些,是不是文学训练? 不好说。
我真正的文学道路,是在大学毕业之后开始的。 那时,我已经理解了“天道酬勤”的道理。 (这个故事我讲过了,我就是靠“勤”,学会了艰难的工科功课,过了四六级,拿了一堆乱七八糟、未必有用的证书。) 我想:我是大人了,我上班了,这一生我总得干点儿什么吧。 别的我也不会干,反正看过么多小说,就来写小说吧。
起初,写了一整年,一篇稿子也没登出来。 在当时,这是很煎熬的。 但一年之后,破冰完成。 凭着我的勤劳、纸媒行业的发展、一点点好运气,我混得不错,有一段时间,也算是小有名声。 然而也就是因此,我深切地发现了:我没有才华。 我已经用尽我全部的努力,仍然不能到达某一个高度——因为到那个地方,需要的是才华。
危机与迷惘就此出现。 一系列事情发生了,包括纸媒缓缓的崩溃,包括我离开公务员队伍,包括我父亲的去世,包括我寻找之物的越来越远…… 一点儿也不夸张:为了对抗这一切的陷落,我做了一件只有女人会做的事——我生了一个宝宝,我生了你。 你是我的定海神针,让我没有直接滑到虚无里去。
我考虑过转行,行行都没有成功。 毫不羞愧地说,我有丰富的失败经验。 这也没什么可羞愧的,能力有限嘛。 最后我还在写写写,反正也只会做这个。
这也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。 整个纸媒都完结了,我熟悉的平台、我习惯的表达,都消失了。 很认真地写,但是写出来没人看。 我的风格曾经被称为华丽,现在被称为浮夸。 起初,这评价是让我痛苦的:读者不会错,错的一定是我,巴洛克一旦离开那个时代,就是坎普。 可是——我不知道我该写什么,我能写什么,怎么写。 我非常愿意取悦读者,但我不知道从何下手。 我从开始写作以来,只有一个月的时候是完全没有写的——那一个月,我在坐月子。 但是有很长一段时间,我每天只写日记。因为除了日记之外,我不知道该写什么。
转机在2020年封城之后开始。 封城了,突然间与世隔绝。我还在联系的几家纸媒纷纷停刊。 是不是从此之后,再也没有地方写东西了? 整个文学世界都平灭了吗?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,我完全不知道。 我需要做的是,给老人找药,给你上网课,给我们找食物。 我愤怒,我恐惧,我无处可去,我无人可以说话,我开始——写。 大量地写,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写。 当时我有微博已经十年了,但十年来我写作的量,可能不及那三个月。 我当时根本不知道微博是可以开通广告有收入的,人家骂我蹭流量我就很奇怪:流量有什么用吗? 只是我身体深处,有一股力量,在驱使我,不管写什么,反正我必须写。
就像…… 关于这种状态,有很多不太雅观的形容。 最常见的一个是:射精。 情绪至此,势在必射,不射不可。 因为我是女性,所以我没有过射精经验。 另外还有一个是:乳汁喷出。 非母体能控制,纯粹是一种感应。 很遗憾,我奶水不太足,所以也不明显。 所以只剩最后一个比喻了,就好像:你要上厕所,你可以憋一会儿忍一会儿,但到你忍无可忍的时候,必须要释放。 就是这么强烈的、不可阻挡的力量。
也就是在那个阶段,我确定了:我确实是爱写作的。 我爱表达,我爱说故事,写作是我一生的事业。 赚不到钱我也要写; 没人看我也要写。 写本身,已经很快乐了。
到这个年纪,我和文学,像老夫老妻了。 文学没挑选我,是我死乞白赖抱文学大腿。 我有很多东西,都是文学给我的。 包括自信、包括生活方式。 文学始终对我不够仁慈,但我不怪它,因为是我自己不够好。 我想到:这一生,我都在做自己喜欢的事,还是很高兴的。
不知道我表达清楚没有。 总之就是这样的,有些东西,你喜欢它多一些,你就会投入多一些。 在这过程中,你一定会提升能力,会越来越喜欢。 如果这东西还能给你带来钱,哇,真是天作之合。 是不是真爱呢,不好说。 真爱,不论是人的还是事的,都得经历考验,都得面对“它不够爱你”以及“你爱它也没什么用”的过程,你才能知道,是不是真爱。 而且就算是真爱,也未必成功,你的才华你的能力你的阅历你的环境都有限。 但是呢,无论如何,做自己喜欢的事,是开心的。 不要有压力,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,只要你不停下来,时间一定会给出答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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